读万卷书,行万里路,胸中脱去尘浊,自然丘壑内营。摩托旅行是我与世界相处的一种方式,所谓“没有观世界,哪有世界观”。2020年的第一次摩旅迎来了一场雪,我骑着摩托车登上了白鹿原。雪落到原下的路上很快就融化了,原上的雪不轻易融化,薄薄的在麦田里撒了一层,公路上变得湿滑难行。
小说《白鹿原》里的故事就发生在这个原上。《白鹿原》用魔幻现实主义的笔调,写出了历史真相,就如书的开头引用巴尔扎克的话,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。读过几遍小说发现,历史未必是进步的,我们也未必比古人精明多少。白鹿原上两大家族争斗不休,到头来好一似食鸟投林,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
《白鹿原》的原字同塬。塬是黄土高原地区因雨水河流冲刷切割形成的黄土高地,原的周边是陡壁,顶上平坦。白鹿原属于靠山塬,南面靠高大的秦岭终南山,北倾渭河平原上的西安灞桥区,发源于秦岭山地的浐河和灞河将白鹿原包围。
鲁迅在《狂人日记》中写道:“满本都写着两个字--吃人”。陈忠实用四十九万字的《白鹿原》,每一页都在说着两个字----“活人”。白嘉轩,鹿子霖,白孝文,鹿兆鹏,黑娃,田小娥,鹿三等人被各自的欲望牵引着,他们首要的本分都是顽强地活着,巧取风水地,恶施美人计,孝子为匪,亲翁杀儿媳,兄弟相煎……很难将书中人物进行道德审判。白鹿原上冤冤相报,代代不已,虽时代巨变,其本质却依如白鹿原上的往昔。
寻游白鹿原,从西蒋村开始。西蒋村是位于白鹿原下,灞河西边一个不足300人的村子。1942年陈忠实出生在这个村庄,2016年4月病逝于西安,安葬在西蒋村后的白鹿原慢坡上。一进村子,就看到美丽乡村--西蒋村的路牌。
高中毕业后的陈忠实在蒋村小学教过书,后进了城在区文化馆工作。我的一个老领导是临潼人,向我描述过他见到过的陈忠实。因他经常去文化馆借书,那时陈忠实是区文化馆的副馆长,副馆长平时穿着非常朴素,喜欢抽陕西当地产的一种酷似雪茄的一种旱烟,穿着件泛白了的深蓝色中山装,若不是兜上别着的钢笔,那沟壑纵横质朴的脸就同村里的老农没两样。
村子里很安静,公路上的车也不多,西边有一条进村的路,陈忠实故居在进村的路上,门朝东,小门两边种植了两丛翠竹。雪已停,门锁着,我将车停在屋前,静静的吸了根烟,想象着作者在这个院子里创作《白鹿原》的情景。1988年陈忠实从城里回到这里,潜心创作《白鹿原》。曾记得看过一个陈忠实的采访,陈忠实接受采访时说,当写到田小娥临死前凄婉地叫了一声“啊……大呀……”的时候,眼睛都黑了,写不下去后,半天才恢复过来,眼睛恢复过来情绪依然难以抑制。随手又在纸上写了:生的痛苦,活的痛苦,死的痛苦。
我联系到了陈忠实的侄子陈益,通常陈老故居的门钥匙就由陈益拿着。
陈忠实的墓在村北头的原坡上,面朝着东方,墓前种植了一棵青松。
世间已无陈忠实,天地白鹿魂永存。
白鹿原上古老村庄的房舍已被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砖瓦楼取代。有些村子已整体搬迁,残留下的房舍在这冬雪中别有一些凄凉。
天将黑的时候我才准备下原,下原的路已被化了的雪变成了冰。在平地上还能双脚着地谨慎的骑行,这辆新本CBF190TR的轮胎花纹跑非铺装路有着不错的表现,在这冰雪下坡路上还是倒了两回车。下坡只能带着一档半离合推着走,前刹车不能狠捏,第二次滑倒的地方路面特别滑,脚站不稳扶了几次使不上劲。一辆车轮打滑上不去坡停在路上的轿车司机过来帮我扶起了车。轿车司机告诉我说他在原地等人送防滑链,叮嘱我再坚持两百米下坡就缓了。
下了白鹿原,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卷进东三环上的滚滚车流当中,西安城上午是下了雪的,可一点都没有存留下来,冰雨和着雾霾夹带着车轮溅起的泥雾在古城的每一条路上弥漫,我左手不停的擦着头盔镜片,满身泥水的进了西安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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